北平人的馋与北平的小吃

时间:2018-06-30 15:00:47 来源:皇城根儿胡同串子作者:北平点击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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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 平 的 零 食 小 贩

作者:梁实

北平人馋。

馋,据字典说是“贪食也”,其实不只是贪食,是贪食各种美味之食。美味当前,固然馋涎欲滴,即使闲来无事,馋虫亦在咽喉中抓挠,迫切地需要一点什么以膏馋吻。三餐时固然希望青梁罗列,任我下箸,三餐以外的时间也一样的想馋嚼,以锻炼咀嚼筋。看鹭鸶的长颈都有一点羡慕,因为颈长可能享受更多的徐徐下咽之感,此谓之馋,馋字在外国语中无适当的字可以代替,所以讲到馋,真“不足为外人道”。有人说北平人之所以特别馋,是由于当年的八旗弟子游好闲的太多,闲就要生事,在上打主意自然也是可以理解的。所以各式各样的零食小贩便应运而生,自晨至夜逡巡于大街小巷之中。

北平小贩的吆喝声是很特殊的。

我不知道这与平剧(即京剧)有无关系,其抑扬顿挫,变化颇多,有的豪放如唱大脸,有的沉,又有的清脆如生旦,在昼给浩浩欲沸的市声平添不少情趣,在夜晚又给寂静的夜带来一些凄凉。细听小贩的呼声,则有直譬,有隐喻,有时竟像谜语一般耐人寻味。而且他们的吆喝声,数十年如一日,不曾有过改变。我如今闭目沉思,北平零食小贩的呼声俨然在耳,一个个的如在目前。现在让我就记忆所及,细细数说。

首先让我提起“豆汁”。

绿豆发酵后煮成稀,是为豆汁,淡绿色而又微,味酸而又带一点霉味,稠稠的,混混的,的。佐以,即棺材板(即腌萝卜)切细丝,加芹椒丝或末。有时亦备较高级之酱如酱萝卜酱瓜之类,反而不如之可口,午后啜三两碗,愈,愈愈喝,愈喝愈,终至大汗淋漓,舌尖麻木而止。北平城里人没有不嗜豆汁者,但一出城则豆渣只有喂猪的份,乡下人没有喝豆汁的。外省人居住北平二三十年往往不能养成喝豆汁的习惯。能喝豆汁的人才算是真正的北平人。

其次是“灌肠”。

后门桥那一家的大灌肠,是真的猪场做的,遐迩驰名,但嫌腻。小贩的灌肠虽有肠之名实则并非是肠,仅具肠形,一条条的以芡粉为主所做成的橛子,切成不规则形的小片,放在平底大锅上煎炸,炸得焦焦的,蘸蒜。据说那不是普通,是从作坊里从马等熬出来的,所以有这一种怪味。单闻那种味,能把人恶心死,但炸出来的灌肠,喷香!

从下午起有沿街叫卖“面筋哟”者,你喊他时须喊“卖熏儿的”,他来到你们门口打开他的背盒由你拣选时却主要的是猪。除猪的脸子、只皮、口条之外还有脑子、肝、肠、苦肠、心、蹄筋等等,外带着别有风味的干硬火烧。刀口艺非凡,从夹板缝里抽出一把飞薄的刀,横着削切,把猪切得薄如,塞在那火烧里食之,熏味扑鼻!这种卤味好像不能登大雅之堂,但是在煨煮熏制中有特殊的风味。离开北平便尝不到。

薄暮后有叫卖羊者,刀板器皿刷洗得一尘不染,切羊脸子是他的拿,切得真薄,从一只牛角里撒出一些特制的胡,北平的羊好,有浓厚的羊味,可又没有浓厚到膳的地步。

也有推着子卖“烧羊脖子烧羊”的。烧羊是经过煮和炸两道续的,除之外还有肚子和卤。在夏天佐以瓜大蒜是最好的下面之物。推卖的不及街上羊铺所发售的,但慰情聊胜于无。

北平的“豆腐脑”,异于川湘的豆,是哆里哆嗦的软嫩豆腐,上面浇一勺卤,再加蒜泥。

“老豆腐”另是一种东西,是把豆腐煮出了蜂窠,加芝麻酱韭椒等佐料,乎乎的连带喝亦颇有味。

北平人做的“烫面饺”不算一回事,真是举重若轻叱咤立办,你喊三十饺子,不大的工夫就给你端上来了,一个个得细长齐整又俊又俏。

斜尖的炸豆腐,在里煮得饱饱的,有时再羼进几个粉丝做的炸丸子,放进一点椒酱,也算是一味很普通的零食

馄饨何处无之?北平挑担卖馄饨的却有他的特点,馄饨本身没有什么异样,由筷子拨一点馅往三角皮子上一抹就是一个馄饨,特殊的是那一锅骨熬的别有滋味,谁家也不会把那么多的烂骨煮那么久。

一清早卖点心的很多,最普通的是烧鬼。北平的烧主要的有四种,芝麻酱烧、螺丝转、马蹄、驴蹄,各有千芝麻酱烧,外省仿造者都不像样,不是太薄就是太厚,不是太大就是太小,总是不够标准。螺丝转儿最好是和“甜浆”一起用,要夹小圆圈鬼。马蹄儿只有薄薄的两层皮,宜加圆饱的甜鬼。驴蹄儿又小又厚,不要鬼做伴。北平鬼,不叫条,因为根本不作长条状,主要的只有两种,四个圆饱联在一起的是甜鬼,小圆圈的鬼是咸的,炸得特焦,夹在烧里一按咔喳一声。离开北平的人没有不想念那种鬼的。外省的条,虚泡囊肿,不够味,要求炸焦一点也不行。

“面”在别处没见过。真正的一锅糨糊,炒面熬的,盛在碗里之后,在上面用筷子蘸着芝麻酱撒满一层,唯恐撒得太多似的。味道好吗?至少是很怪。

卖“三角馒”的永远是山东老乡。打开蒸笼布,腾腾的各样蒸食,如三角、混、豆沙、蒸红枣、高庄馒,听你捡选。

杏仁”是北平的好,因为杏仁出在北方,提味的是那少数几颗苦杏仁

豆类做出的食可多了,首先要提“豌豆糕”。小孩子一听打镗锣的声音很少有不怦然心动的。卖豌豆糕的人有一把艺,他会把一块豌豆泥捏成各式各样的东西,他可以听你的吩咐捏一把壶,壶盖壶把壶嘴俱全,中间灌上,还可以一杯一杯地往外倒。规模大一点的是荷盆,真有有叶,盆里灌。最简单的是用模型翻制小,用芝麻做馅。后来还有“仿膳”的伙计出来做这一行生意,善用豌豆泥制各式各样的点心,大八件、小八件,什么卷酥喇嘛糕枣泥糕,五颜六色,应有尽有,惟妙惟肖。

“豌豆”之下街卖者是粗的一种,制时未去皮,加红枣,切成三尖形矗立在案板上。实际上比铺子卖的较细的放在盒里的那种要有味得多。

芸豆”有红二种,普通的法是用一块布挤成一个豆,可甜可咸。

“烂蚕豆”是俟蚕豆发芽后加五香大料煮成,烂到一挤即出。

蚕豆”是把蚕豆炒熟,其干硬似齿不牢者不敢轻试,但亦有酥皮者,较易嚼。

夏季雨后照例有小孩提着竹篮赤足淌而高呼“干香豌豆”,咸滋滋的也很好

豆腐丝”,粗糙如豆腐渣,但有人拌葱卷而食之。

“豆渣糕”是芸豆泥做的,作圆球形,蒸食,售者以竹筷插之,一插即是两颗,加食之。

“甑儿糕”,是米面填木碗中蒸之,咝咝作响。顷刻而熟。

“江米藕”是老藕孔中填糯米,煮熟切片加而食之。挑子周围经常环绕着馋涎欲滴的小孩子

北平的“酪”是一项特产,用牛奶凝冻而成,夏日用冰镇,凉香可口,讲究一点的酪在酪铺发售,沿街贩卖者亦不恶。

薯”(即南人所谓红薯),有三种法,初街上喊“栗子味儿的”者是干煮薯,细细小小的一根根地放在上卖。稍后喊“锅底儿和”者为带汁的煮薯,块较大,亦较甜。此外是烤薯。

“老玉米”(即玉蜀黍)初上市时也有煮熟了在街上卖的。对于城市中人这也是一种新鲜滋味。

沿街卖的“粽子”,得又小又俏,有加枣的,有不加枣的,摆在盘子里齐整可

北平没有圆,只有“元宵”,到了元宵季节街上有叫卖煮元宵的。袁世凯称帝时,曾一度禁称元宵,因与“袁消”儿子音同,改称圆,可嗤也。

糯米团子加豆沙馅,名曰“艾窝”或“艾窝窝”。

米面做的“切糕”,有加红豆的,有加红枣的,卖时切成斜块,插以竹签。

菱角是小的好,所以北平小贩卖的是小菱角,有生有熟,用剪去刺,当中剪开。很少卖大的红菱者。

“老鸡”即芡实。生者为刺囊状,内含芡实数十颗,熟者则为圆硬粒,须敲碎食其核仁。

儿童果的,从前是“打镗锣的”,后又有卖“梨糕”的,此外如“吹人的”,卖“杂面的”,都经常徘徊于街巷尾。

“扒糕”、“凉粉”都是夏季平民食物,又酸又

“驴”,听起来怪骇人的,其实切成大片,也很好。是否有骆驼混在其中,我不敢说。

担着大铜壶满街跑的是卖“”的,用一冲,即可调成一碗,和铺子里的八宝或牛髓固不能比,但亦颇有味。

生仁”是用马炸的,特别酥脆。

北平“酸梅”之所以特别好,是因为使用,并加以玫瑰木樨桂之类。信远斋最合标准,沿街叫卖的便徒有其名了,而且加上天然冰亦颇有碍卫生。卖酸梅的普通兼带“玻璃粉”及小瓶用玻璃球做盖的汽。“果子干”也是重要的一项副业,用杏干柿鲜藕煮成。“玫瑰枣”也很好

冬天卖“葫芦”,裹麦芽稀的不太好,蘸冰的才好。各种原料皆可制葫芦,唯以“山里红”为正宗。其他如海棠、山、山豆、杏干、核桃、荸荠、桔子、葡萄、金桔等均佳。

北地苦寒,冬夜特别寂静,令人难忘的是那卖“萝卜的声音,“萝卜——赛梨——了换!”那红绿萝卜,多汁而甘脆,切得又好,对于北方煨在火炉旁边的人特别有沁人心脾之效。这等萝卜,别处没有。

有一种内空而瘪的小生,大概是捡选出来的不够标准生,炒焦了之后,其味特香,远在生之上,名曰“抓空儿”,亦冬夜的一种点缀。

夜深时往往听到沉而迟缓的“硬面饽饽”声,有、凸盖、镯子等,亦可充饥。

果类则四季不绝的应世,诸如:三的大西瓜、蛤蟆酥、羊角蜜、老儿乐、鸭儿梨、小梨、肖梨、梨、烂酸梨、沙果、苹果、虎拉、杏、桃、李、山里红、柿子、枣、嘎嘎枣、老虎眼大酸枣、荸荠、海棠、葡萄、莲蓬、藕、樱桃、桑葚、槟子!……不可胜举,都在沿门求售。

以上约略举说,只就记忆所及,挂漏必多。而且数十年来,北平也正在变动,有些小贩由式微而没落,也有些新的应运而生,比我长一辈的人所见所闻可能比我要丰富些,比我年轻的人可能遇到一些较新鲜而失去北平特色的事物。总而言之,北平是在向新颖而庸俗方面变,在零食小贩上即可窥见一斑。如今呢,胡尘涨宇,面目全非,这些小贩,还能保存一二与否,恐怕在不可知之数了。但愿我的回忆不是永远地成为回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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